简单吃过午饭后,苏驭风坐在板凳上温习功课,厉鹤则躺在床上睡午觉。
苏驭风盯着腿上的课本,思索着赚钱的法子,如今已经入秋,在过冬之前他要攒下一笔钱,买煤炭和冬衣。
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的开支,而且还要养病,吃饭不能过于拮据,只能再多赚些钱。
这个周末他要去城里一趟,问一下餐馆那边需不需要零工,把帮刘叔看店之前的那段时间也利用起来。
“表哥,你不上来休息会儿吗?”
一道声音拉回苏驭风的思绪,他抬头看向床上的人,淡淡说道:“不用管我,睡你的觉。”
“下午你还要去学校吗?”
“嗯。”
“那我在家帮你收拾卫生吧。”
苏驭风讥讽道:“你知道卫生工具怎么用吗?”
“我可以学的。”
厉鹤一脸无辜地看向他,语气很是乖巧,苏驭风见他这副样子,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恼火,冷着脸不再说话。
“表哥,对不起,我睡觉了。”厉鹤缩了缩头,背过身去乖乖闭上眼。
苏驭风盯了一会儿他的后背,才又拿出课本继续温书。
解决过冬基金的法子还有一个,就是尽快让厉鹤恢复记忆,到时候就把人赶出去。
他的世界很小,唯一的目标就是考上一所好大学,靠知识改变命运,他自己一个人走到现在已经战战兢兢,再也承担不起其他风险。
而且厉鹤一看就是娇养的富家少爷,他在村里从没见过脸蛋那样白嫩的男生,像是鸡蛋剥了壳似的。
跟着自己只会吃不好,也穿不好,还不如早早离开,回去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。
苏驭风替人做好了决定,没有管人愿不愿意,在他的潜意识里,厉鹤这种人注定是过不了苦日子的。
可他忘了,自己曾经也是家庭美满的幸福小孩,哪有什么事情是本来就该那样的。
到了下午一点半,苏驭风收拾书本准备去学校,厉鹤还在睡着没有醒来,他想了想,在纸条上写了几行字,然后放在对方身边。
他背着粗布的书包出了家门,一路向南边走,要走将近一个小时才能抵达学校,额头都沁出一层汗珠。
班主任此前找了他很多次,希望他能办理住校生,节省些路上的时间,不要白费了在学习上的天分。
不过苏驭风还要打工赚钱,住校后就不能随便出来,所以每次都拒绝了这个提议。
刚走到教室门口,一道女声叫住了他,是他的班主任孔艳红,“驭风,你过来一下。”
“老师,您找我有事吗?”
孔艳红递给他一个牛皮信封,“这是你上学期申请的学校助学基金,刚刚发了下来。”
“谢谢老师。”这可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。
“驭风,记得好好吃饭,不要只顾着学习,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。”
她知道苏驭风的家庭情况,所以才很心疼这个孩子,接下来的一年正是冲刺的时刻,苏驭风却还要为生计操心。
“谢谢老师的关心。”
苏驭风不光对着厉鹤惜字如金,对于身边的其他人也是如此,态度总是淡淡的,给人留下一种很难相处的印象。
知道他性格如此,孔艳红也没有多想,拍了拍他的肩膀,说:“行了,快回教室吧。”
苏驭风微微点头离开,少年的背影单薄瘦弱,衣领处已经磨得发白,可腰板又挺得笔直,内心好似自有沟壑。
第一节课上英语,苏驭风从抽屉里找出课本,拿起笔开始认真听讲。
*
另一边,厉鹤睡到下午三点,才缓缓睁开了眼,他缓了会儿神,接着坐起身来。
屋内只有他一人,看来苏驭风已经去学校了,厉鹤又伸了个懒腰,余光中注意到身边有一抹白色。
他偏过头,拿起那一张纸条,上面的字体端正流畅,看来对方在写字上也下了不少功夫。
“晚上我八点左右回来,锅里还剩一个鸡蛋,如果饿了就先垫垫肚子,不要乱跑闯祸。”
这口吻还真像一位长辈,厉鹤来回看了几遍,从鼻腔哼出笑,早知道演戏的待遇这么好,他刚开始就用这招了。
那天,在病床上醒过来后,他就开始思考怎么能让苏驭风留下自己。
从苏驭风把自己送到医院的举动来看,对方做不到见死不救,也可能是怕惹上麻烦。
他摸了摸发烫的额头,突然计上心头,决定走一步险棋,赌苏驭风会不会善心大发,把自己带回家。
现在看来他赌赢了,苏驭风不仅帮他圆了谎,还成了他名义上的表哥,顺利承担起收养自己的责任。
至于什么时候恢复记忆,他还要等一个合适的契机,依照三叔的多疑性格,肯定不会轻易放松注意力。
不过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,现在家族里能够争夺家主位置的人选只剩下三叔这一分支,他肯定会借机强攻,在尝到甜头后,注意力自然就被分散走。
老话说的好,留得青山在,就不怕没柴烧,爷爷私下还给自己转让了一部分股份,那些就是他绝地反击的资本。
他手下还养了一批人脉,必须要尽快和他们联系上,才能方便远程了解三叔的近况,再制定相对应的策略。
厉鹤看了一眼床边扔着的手机,有些闷火地叹了口气,他现在没钱没权,该怎么和外界取得联系呢。
还是先傍着苏驭风吧,至少保证自己有个容身之所,只要自己安分地做一个乖乖仔,苏驭风好像也没那么反感。
他下床到院子里转了一圈,发现苏驭风家里的陈设非常简单,只有一个简单的车棚,外加厕所和一间偏房。
卧室旁边还有一道小门,他推开进去看了看,发现里面是简单组装的洗澡间,还有水龙头和木盆,洗衣服估计也是在这里解决。
看这家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,就能知道苏驭风有多严谨,怪不得看自己把厨房搞成那个样子,会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。
想到自己做的那些小把戏,厉鹤唇角弯弯,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之色。
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,厉鹤又开始给自己找事做,他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,只能迈着小步在屋内移动。
“衣服,衣服,洗个衣服吧。”厉鹤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,拿起脏衣服走进小屋。
拿过那个大木盆,把衣服丢进去,再放到水龙头下接水,挖一勺皂粉均匀洒在衣服表面,厉鹤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搓衣服。
他的手背上有许多细微的小口子,卷翻着露出皮肉,不过他也不甚在意,只是微微皱起眉头,把泡沫撇去。
和苏驭风想象中不同的是,厉鹤对于恶劣坏境的适应性很强。
作为大家族的待选继承人,他从小就被安排了各种课程,不同于学校教学的理论知识,他学习的多是实操课程。
洗完自己的衣服后,厉鹤又拿起另一身衣服,大概是好奇心作祟,他拿到鼻下闻了闻,有一股淡淡的皂粉味儿。
在这种生存条件下,苏驭风还能保持这么好的生活习惯,厉鹤还真的有点佩服起苏驭风来。
简单冲洗过后,厉鹤把衣服拧干放到一边,起身开始找衣架,找了半天都没见到有支架一类的相关物品。
他瞧了一眼屋外的晾衣绳,心想苏驭风该不会就这么直接挂在上面吧,他对苏驭风的贫穷又有了新的认知。
厉鹤本着“用体力劳动作为交换”的原则,把屋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,他的动作慢吞吞的,做完这一切时,已经到了黄昏时刻。
“咕咕—”肚子适时响了起来,厉鹤伸手揉了揉,神色恹恹的。
“好饿好饿,小厉好饿啊。”
屋内一片寂静,厉鹤便开始自说自话,用这种法子来排遣无人的寂寞。
想起苏驭风的纸条,厉鹤慢悠悠走向厨房,在里面转了一圈,才从锅里拿出那枚鸡蛋。
他把鸡蛋放在手心里把玩,迟迟没有剥壳吃掉,从厨房里剩余的食材来看,鸡蛋对于苏驭风是很珍贵的营养品。
自己不舍得吃,倒是留给了自己,真是个善良的傻瓜。
厉鹤扬了下眉,把鸡蛋剥了壳塞进嘴里,依他中午的试探来看,苏驭风肯定会坚持要自己吃掉鸡蛋,给他留着也没有用。
自己也要好好养病,尽快恢复到行动自如的状态,然后出门找点事做,把压力都给苏驭风,早晚要压死对方。
他上不上学是无所谓的,不过看样子苏驭风很在意,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会拿出书本来看,应该很想考一所好大学离开这里。
到了晚上九点钟,苏驭风才步行回家,今天晚上有一场临时小测,不能提前离开学校,结束时就已经很晚了。
一走进院子,他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,家里发生了些许变化,好像……多了些人气。
厉鹤听到门外有动静,就扒着窗户往外看,谨慎地喊道:“是表哥回来了吗?”
“嗯。”苏驭风低低应了声。
看到晾衣绳上挂的衣服,苏驭风的眼底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,又瞬间被压制下去。
他抬脚走进屋子,看向床边端坐的少年,“下午在家里做了什么?”
“我、我收拾了房间卫生,表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?”
厉鹤眼神小心闪躲,像是怕极了似的,苏驭风盯了他几瞬,终究没有再说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