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都好像如梦初醒般,李漾不可思议地看向海茵里希。
毕竟任谁知道当初亲手养大的小水母,放归大海之后,再见时就变成了现在这模样,都会大吃一惊。
“阿瀛,回到大海后,你经历了什么,怎么会变……”李漾顿了顿,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措辞,立即改口,“进化成这个样子?”
“不记得了。睁开眼之后,就这样了。”
海茵里希遗憾地摇了摇头,眼神也变得空洞,嘴巴一张一翕,念念有词道,“我的记忆断断续续的。被李漾救回去之后,我就只记得跟李漾的记忆,其他的都不记得了。所以那个时候,我能通嗅觉,认出李漾。”
李漾沉默了会,看来还是处于失忆状态。
“会不会是你返还幼年期之后,记忆也跟着消退了?”李漾继续发问,他严肃地看向海茵里希。
“不知道。”海茵里希一脸无辜地摇头。
“换个问题,你知道那两个要杀我的怪人吗?”李漾解开包扎好的纱布,因为海茵里希包得乱七八糟,所以他只能又重新缠了遍。
“不知道。”海茵里希失落地垂下眼,摇头又点头,“好像知道一点。”
“是什么?”李漾带着探求的目光,看向了海茵里希。
“我不认识他们,但我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气息,跟我很像,可又不一样。”海茵里希认真说道。
很好,从一个死胡同又走向了另一个死胡同。看来只能找别的途径了。
目前来看,李漾否认了脑海中,企图从海茵里希这里获得思路的方向,但海茵里希不知道李漾在想些什么,他只知道李漾能跟自己说这么多话,肯定没有大碍。
海茵里希不由得勾了勾嘴角,依赖地抱着李漾,贪恋着李漾身上的味道,这一刻他很幸福。
“李漾,我好累,好想睡觉。”
海茵里希的身体逐渐疲乏,他将脸偏向一侧,惨白的脸色被他隐匿在黑暗中,不让李漾发现。他强撑到现在,已经开始有些装不住。
“我还能见到李漾吗?我怕醒不来。”
“不会,一觉醒来。你还能看见我。”李漾哄小孩似的,拍了拍海茵里希的手背,一下、两下,敲得人心痒痒的,连声音都温柔得不像话。
海茵里希跟小狗似的蹭了蹭李漾,他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,他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,将头靠在李漾的肩上。不舍地闭上眼,眼稍微红,像刚偷偷哭过。几滴清泪没入脖颈,他沉沉地睡去,像朵山荷花沾泪化无,隐秘又纯净。
而李漾经过海茵里希透支力量的治疗,再加上片刻的休整,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。可他却没有发现海茵里希的异常,只当海茵里希觉得累了,想休息。
直到海茵里希的身体化作一团光,变回了幼体时,他才意识到海茵里希最后那一句的不对劲。但一切都为时已晚,只能回到大陆再去想办法。
天边开始泛白,李漾找遍了整艘船都没找到装有未知物质的玻璃试管。他只能跟着许立州他们坐上救生艇,空手离开。
滨城海岸码头
返航途中,李漾思绪纷飞了一路,脑海里全是水母相关的内容。他想用自己有限的知识,对海茵里希现有情况知悉一点点。
可一番脑子大搜索之后,他发现自己对灯塔水母的了解,简直有限到了空白。
对于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的海茵里希,在没有任何理论的支撑和借鉴下,李漾无助于帮不上忙,也焦急于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要是之前再多去了解一点,自己是不是就能……
“李漾,该下船了。”
许立州担心的话,在李漾的耳边响起。李漾猛地抬头看,只见所有人都上了岸,船上唯剩自己一个,这才慢慢跟上人群。
李漾脑子很乱,刚踏上实地。便被许立州领着走向一边,人少的地方。
“李漾,昨晚你不顾我的阻拦,偏要折返回去拿东西,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,值得你连命都不要。要不是你命大,你早就死了,知不知道。”许立州愤慨激昂,对李漾是痛批,火气上脸,气得是面红耳赤。
李漾颔首低眉,唇紧抿成一条线。他没有回答许立州,甚至对于许立州的训斥,他一点也没听进去,却保持恭敬的态度。
毕竟现在他最担心的是海茵里希的状况,其他都不重要。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查资料,找办法让海茵里希苏醒。他耗不起,必须要走。
“老师,我有点急事,要——”
“立州,你们怎么样?”
李漾刚开口,一道兀自响起的话音,竟与李漾的话语,神奇般同频覆合,两人异口同声的同时,女声甚至压没了李漾的声音。
声音很陌生。
李漾眼神平静,疑惑地转头望向声音来处。
只见一个女人从乌泱泱的人群中走出来。她穿着浅咖色风衣,微卷发。红唇淡妆,像朵热烈又明媚的红玫瑰,但经过岁月的沉淀,更凸显成熟优雅的气质。
可能是女人打断了李漾说话的缘故,站在许立州身边的李漾,看着慢慢走近的女人,眼中多了几分打量和揣测。
“知渡,你怎么来了?”许立州用西方礼仪的问候方式,十分绅士地抱了抱周知渡,算作问候。
周知渡刚刚还紧张地神色,在看到许立州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,还能说笑时,化作了盈盈一笑。
“听说你们海上出事了,我刚好今天也没课,就跟着过来看看情况。看到你没事,真的是太好了。”
周知渡眼中带笑,看似在跟许立州谈笑风生,实则眼神却略过许立州,直勾勾地盯向了李漾,有种被恶人盯上的毛骨悚然感。
“立州,不跟我介绍一下,你的爱徒吗?”周知渡笑眼弯弯,意有所指地点李漾。
而周知渡那笑盈盈的眼神,被盯久了。李漾只觉得心里发毛,他眼球骨碌碌地转了转,顺势看向别处,但李漾却没想到,会被这样点出来。
“既然都碰见了,那就认识认识吧。”
许立州说着,就把李漾推到周知渡面前,十分自豪地介绍起来。
“李漾,既是我最得意的学生,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。”
李漾被许立州这么明晃晃地推出来,完全没有心理准备。视线对视周知渡时,表情顿时僵硬,好凌厉的眼神,但还是礼貌性地点头一笑。
“李漾啊。”许立州拍了拍李漾的肩膀,仿佛在帮李漾找靠山一样,语重心长道,“这是你周知渡周老师。她专门研究海洋生物医学相关的,是老师的同门师妹,以后有问题也可以找她。”
许立州像是怕说少了一样,立马补充道,“跟找老师一样。”
李漾也是个实诚孩子,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,嘴巴一时没把住风。
“老师,您不是除了我父亲没有别的……”“我近几年才毕业,现在就职到滨城海大。李师兄和立州是同一年毕业,而我要晚两届,你不知道我很正常。”周知渡抢先一步解释,话语完美。既帮许立州圆回了场子,也断了李漾的后话。
李漾点头明白。
周知渡微微一笑,视线也随之挪到了李漾胸口前的吊坠上。
李漾察觉到了周知渡的视线,他低头看向了自己吊坠,又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吊坠看的周知渡。
心中暗叫,不好。
李漾立马警惕地捂住吊坠,并主动跟许立州道了别。
“老师,我有急事先走了。”
被发现了。
周知渡眼神玩味,注视着李漾这防备又不敬的样子,也不恼。反而噙着笑意,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,朝着空气,喃喃自语。
“孩子,你会回来找我的。”